十份鸡 一席菜
文砚公路上来往车辆络绎不绝,响水龙是必经之地,在接近村子的路旁竖有“大块鸡”三字的标识牌。沿着指向进入村子,一道镌刻有“响水龙”字样的石空门伫立在村口,干净的水泥路面顺着近45度的上斜坡铺陈,延伸到绿山脚下。分立在这条主村道两侧的苗家房屋青砖白墙、排列整齐。
“‘大块鸡’是砚山苗族的一道传统家常菜。”在去响水龙的路上,砚山县委宣传部的胡老师向我们介绍“大块鸡”的历史。据村子里的耄耋老人回忆,自他们记事起,村人便一直居住在离响水龙两座山头外的深山洼里。“过去的生活状态基本以自给自足为主。食野菜、吃野鸡,靠山吃山。”胡老师说从食野鸡开始,苗家人就“发明”出“大块吃鸡”的方式。
那是在工具还不先进的情况下,要将骨头坚硬的野鸡分割成小块很费劲儿,因此苗家人选择大块吃鸡,将一只鸡分成一份头、一份脖子、两份鸡脯体、两份翅膀、两份鸡腿和两份鸡脚,一共十份,煮熟后直接用手抓,衔食而啃。
深山洼的生活与世无争,在日渐演变的生活方式中,“大块吃鸡”的饮食习惯没有被改变,并因制作方式简单且味美异常、营养丰富而在美食界得到追捧。
“大块鸡”的出山之路
21世纪初,考虑到深山洼的环境,当地政府决定建设新农村,将村民迁出,搬到响水龙。
“虽然很早就搬到这里,但‘大块鸡’农家乐的兴起是近几年的事。”胡老师介绍道,苗家人刚搬到这里时,仍以农耕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响水龙的砖房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栖息的地点。“有天,一位开货车的司机路过,找不到休息区,便把车开进响水龙,希望在苗家吃一顿饭。正好这家人煮了‘大块鸡’准备开餐,便热情地邀请客人一起食用,司机吃了一大块鸡后称赞不绝,建议这家人就地开个餐馆,这样他每次送货经过都能来品尝这道美食。”胡老师说道。
就这样,响水龙有了第一家“大块鸡”餐馆,司机口耳相传,每逢经过这里都会前来光顾,客人越来越多,主人家忙不过来,找邻居一起帮忙。慢慢地,街面上的大部分人家就都开起了“大块鸡”餐馆。
“出门吃块大块鸡,干活力气使不完”,这句话流传在响水龙,是苗家人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如今,响水龙村已经发展成一个以“大块鸡”农家乐闻名的苗族村寨。
在首届砚山“尝新节”的现场,“大块鸡”作为苗族主打美食被呈现在全国来客面前,广受好评。现今,光临响水龙寻觅“大块鸡”的客人不仅仅是过路的司机,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食客。
九刀分鸡
在响水龙居住的苗族以陶姓和侯姓居多,现在依旧保持着夜不闭户的习惯。我们随意选择了一户经营“大块鸡”的人家吃饭,刚到门前,还未跨槛,就能闻到一股香醇的鸡汤味,不掺杂任何配料的味道,闻起来引人垂涎。
听到动静,主人家的小狗凑上前来摇尾迎客。不一会儿,主人迈着大步从后厨房来到客厅,热情的笑容洋溢在这个名叫陶名远的老板脸上。
制作“大块鸡”的主材料苗家土鸡就养在厨房外面的空地上。“这些鸡都是我们圈到山上养的,它们自己觅食、自由奔跑,锻炼出一身肌肉后,再把它们抓下来,养在后院里。”说话间,陶名远敏捷地抓住一只疯狂逃窜的鸡,翻开脚部,递到我们面前,“这种鸡是本地的鸡,外观看上去比养殖场里的鸡瘦小,它最鲜明的特点是脚长肉少,跑得快。”
不一会儿,陶名远便熟练地杀鸡、去毛,准备分解。“我们的传统吃法是将鸡砍为十份,但很多人不习惯这样的吃法,所以依据客人的需要,我们可以将鸡砍得小一些。”陶名远开玩笑地告诉我们,他们的底线是十六份,“除头和脚,其他部位可以再砍上一刀,再多就不叫‘大块鸡’了”。
九次利刀下去,一整只鸡在陶名远的刀下被分割成十份。一旁的柴火灶台上,一锅滚烫的水早已扑腾,鸡入大锅,再扔进几块生姜,陶名远带我们出了厨房,“苗家人没有品种丰富的配料,煮鸡用的就是我们本地常见的大料,快出锅时,再放上少许的盐调味就行。”
放开手脚 大块吃鸡
在大厅招待我们坐下后,陶名远替每人斟上一杯泡在锡壶里的茶水,茶入口中,顿觉一股强烈的苦意涌上舌尖,但嘴里马上被回甘填满。“这种茶你们在外面喝不到,是我们专门到山上摘的一种草药,有清凉、解热的功效。”陶名远将这壶茶称为“开胃茶”,再送上一盘自家炒的葵花籽,一桌客人其乐融融地闲侃着,等待“大块鸡”上桌。
“柴火煮土鸡一定要火候足、时间长,不然煮不出香味。”陶名远说,土鸡不论煮多长时间都不会烂,只会越煮越香,所以想要吃到香香的“大块鸡”只能耐心等待。近一个小时后,香味越来越浓,饥肠辘辘的客人终于等到“大块鸡”上桌。陶名远将鸡肉连汤端出来放置在桌上的电磁炉上,开火,平静的鸡汤立刻“扑腾扑腾”地沸滚起来,鸡最原始的香味也跟着升腾,进入每个人的鼻腔里,大家口中不断分泌出唾液。盛出一碗鸡汤,待稍冷却后品尝,鲜香的口感还原土鸡最真实的味道,暖意入胃。
不一会儿,陶名远从厨房里抬出一个盘子,盘中盛着一碟碟鲜红辣椒和翠绿香菜搭配的秘制蘸水。“每家的‘大块鸡’吃起来味道都差不多,真正的区别是这碗蘸水。”陶名远告诉我们,辣椒从采摘到晾晒、炒干、舂细都由他亲手完成,“香菜也是我自己种在后院里的,现吃现拔。”
舀上两勺鸡汤,拌入蘸水,用筷尖沾在舌尖,一股又香又辣的味道在味蕾间蔓延开来。迫不及待地挽上衣袖,从锅中捞出一大块鸡,沾取少量蘸水,张大嘴巴送入口中。“大块鸡”肉鲜而结实,并不好攻破,一咬,鸡肉弹性颇强,纹丝不动,换板牙再咬,终于找到突破口,破开“坚硬盔甲”的一条“缝”,顺着“缝”将鸡肉按纹理拉出就容易得多。“大块鸡就得撒开手脚地吃,否则啃不下来,你们也要跟我们苗家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吃。”陶名远笑着说。
鸡肉入口仍需费劲咀嚼,陶名远告诉我们,这种口感的鸡肉才是真正的大块苗家土鸡。鸡肉丝毫没有柴感,越嚼越有味,香味似有似无地萦绕在口中,令人回味无穷。要解决一块鸡,需要一些时间和耐力。自己吃完一块,顿感满足。旁观努力征服“大块鸡”的食客,颇感滑稽,他们想方设法突破“鸡盔甲”,好不容易衔下一块鸡肉,嚼得人牙颌骨发酸,仍舍弃不了这一大块香香的原味煮鸡。
看到整锅鸡所剩无几,陶名远抬出一个四层小架子,上面放着黄豌豆、山药、土豆等各种小菜,“就着鸡汤,煮食一些小菜,另有一番滋味。”其中最特别的小菜,当属本地人都叫不出名字的野菜,“这种菜是我们到山上采摘的,有季节性,只有天气热的时候才能吃到,有清热功效。”包裹了鸡汤的味道,野菜入口即化,只留一股蔬菜的清香在唇齿间。
最后,锅里连汤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