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名考]漾 濞

在南方,有山处必有水。我们都知道大理有苍山、洱海。洱海有上游弥苴河等诸河南下,有苍山十九峰十八溪注入。那么苍山西坡的水流向哪里?洱海下游进西洱河后又去往何方?这都和一条叫“黑惠江”的大河有关。

黑惠江属澜沧江水系,发源于丽江老君山,中经剑川湖,迤逦而南,与弥沙河汇合,再南经洱源乔后、漾濞,从合江起向南为巍山与漾濞两县的天然分界,到卡马咱附近流入昌宁县,汇集了117条河流沟汊的水量,最后在南涧与凤庆交界的岔江注入澜沧江,全长349公里。其中,漾濞县境内的中段大体称为漾濞江。

上文所说洱海下游的西洱河,就是从天生桥往西注入漾濞江。一说漾濞是汇“漾水”和“濞水”而得名,漾水即今黑惠江——漾濞江;濞水即今顺濞河,旧时也称为“胜备江”。刘肃《大唐新语》卷十一记唐九徵建铁柱事:“吐蕃以铁索跨漾水、濞水为桥,通西洱河蛮,筑城镇之。”《新唐书·吐蕃传》也有同样的记载。

后人解释二水名“漾”和“濞”,多以“乃因江河水文地貌特征取名”,认为“漾”有水波荡漾之意;“濞”多用于汉唐以前,在《说文解字》中为“水暴至深”之意,亦为形声字。《文选》左思《吴都赋》有“濞焉汹汹”,用以表漾濞江——黑惠江雨季江水暴涨、水流汹涌之貌极为形象,但这已是古人音意结合的汉字注音地名了。

我们应注意到,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地名为“样备诏”。在唐咸通年间(860-874年)窦滂撰写的《云南别录》:“先有六诏,曰蒙舍,曰蒙越,曰越析,曰浪穹,曰样备,曰越澹。”这其中没有提到邓赕诏、施浪诏、蒙雋诏,应是对六诏称雄、南诏北上之前较早时期的记录。方国瑜先生在《云南郡县两千年》、《中国西南历史地理考释》等著作中认为,这里的“样备诏”或即蒙雋诏,因地处样备,也被记为样备诏。最初,蒙雋诏和蒙舍诏都在今巍山的坝子里,蒙雋在北,蒙舍在南,各自领有狭小之地。蒙舍强大之后,蒙雋最有可能被挤压到一山之隔的漾濞江一带,反而占有了六诏中最广大的地盘,包括今漾濞大部、大理西部、巍山北部,永平、云龙、洱源各局部。樊绰《云南志》载,到皮罗阁力量强大的时刻,蒙雋诏诏主无子,其弟继位,历时也较短,仅数世而亡。学者向达和日本人铃木认为蒙嶲即蒙越;而杨升庵《滇载记》、诸葛元声《滇史略》、王崧本《南诏野史》都释蒙雋诏在四川建昌,大概是因为建昌为古越嶲郡地,或许是越嶲、蒙越与蒙嶲地名相近的原因产生了混淆,经考证这都是错误的。

如果说蒙雋诏所在的“样备”,大体就是现在的漾濞一带,那么“样备”是否有其含义呢?我们看与年代接近、地域相近、先后出现的地名中,除了上述的“胜备江”,还有唐代麟德元年(664)年五月所设的邓备州。“邓备赕”在此之前和之后都称为邓赕,即今邓川。在古白语中,“邓赕”意为“种豆子的坝子”,“邓备”意为“豆壳”、“豆皮”,或有空心化和矮化之意,这与同年设立的姚州都督府和洱海地区之间利益争夺、控扼压制有关。因古今地名多与江河、物产、重要生活资料关联,如同样以白语解读“样备”,或有“羊皮”之意。在古代,乌蛮多“无布帛,衣羊皮”,这个推论或不无道理。

“样备”与“漾濞”都是地名的汉字注音,但第一次作为地名出现,是音近字异的“样备”。北宋宋祁、欧阳修撰写的《新唐书》,述及漾濞江时亦记作“样备”。杜佑撰《通典》最早将此地记作“漾鼻”、“漾濞”,是唐贞元十七年(801年)以后的事情了。

此后,漾濞有两个含义,一是指漾濞江,一是指今漾濞县城一带,明洪武十七年(1384年),今漾濞境内设“样备巡检司”和“打牛坪巡检司”,均为博南古道上商旅、马帮行经的重要站点。前者一直延续到清末,后者于明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裁撤, “样备巡检司”属蒙化府,“打牛坪巡检司”属永昌府永平县。明、清以今穿越县城的雪山河为界,漾濞分属蒙化府和永昌府永平县。 1912年设县后,漾濞在成为县治的同时,正式成为一县的县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