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男:生命是一个冲突

第八届“青春诗会”

“海男,女,20 世纪 60 年代生于滇西,十八岁开始用汉语写作。自此以后,在这个被称之为边疆的省份,海男就像女巫般穿行在云南的版图上,又像幽灵缔造着她的语言之家。写作诗歌、散文、小说的海男,置身于这被香草、峡谷、海拔、江河、热带和冷带的经纬度所穿越的领地。她最迷恋的生活方式就是栖居于语言之家,这通常是她隐于书房的时候。”这是若干年前海男对自己的描述。

1988 年夏,海男接到第八届“青春诗会”邀请,这位小镇上的文学女青年迎来她文学道路上最重要的转折——独自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到北京,先是参加第八届“青春诗会”,然后,进入首届鲁迅文学院文学创作研究生班。

在鲁院读书的时光是海男与同学最美好的年华,用海男的话说,这是文坛最纯净的时期,大家都在安心地读书写作。海男与迟子建一屋,旁边就是莫言、余华、洪峰等作家的宿舍,那时候,他们都已是小说大家,海男说自己写小说大约也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

让海男记忆最深刻的是洪峰,当时洪峰在一个硕大的笔记本上写小说。“那是我一生中见过最美的手稿,一部长篇从头开始到结束,都能写得很认真,可以感受到洪峰的专注和对语言的控制能力。”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海男也像洪峰一样,将小说、诗歌、散文写在黑色的笔记本上。那些厚重的手稿,对海男来说非常珍贵。

《大家》和大家

1994年,《大家》创刊。创刊前,李巍同海男和韩旭、潘灵几人,带着满腔办文学刊物杂志的理想,到北京组稿。为节俭开支,住在中国美术出版社的地下招待所里。海男是《大家》杂志副主编时,每天回到家,和池莉、苏童、莫言、洪峰、马原、孙甘露等中国的名家们通电话,与他们交流文学,向他们约稿。除了写作,她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刊物上。

2000 年,海男被撤去《大家》副主编职务。但现在说起《大家》,海男仍充满感情。在她看来,那是一个激情洋溢的、为文学刊物而倾尽全力的时代,是一个文学刊物最美好的时代。从那一天起,中国文坛冲出了黑马——《大家》,它承担着孤独的禀性及在荒原、峡谷盆地中奔跑的速度。“直至今日,仍能听到这匹黑马在云南的山野间扬蹄着,穿越着 21 世纪文学刊物的困境和迷雾。”同《大家》一样,海男也在云南的版图上穿过自己人生的困境和迷雾。2014 年,书法家姚林在接受采访时评价海男“走过了许多东西,她正在走过自己”。

从鲁迅文学院文学创作研究生班结业后,海男放弃留京机会,回到云南。一整年,海男与在昆明市官渡区前卫营一中教书的妹妹住在前兴路。在海男的记忆中,前卫镇通往城区的路很漂亮,四周全是庄稼地,没有大楼,有一辆小小的公共车跑着。每次联系工作,海男就与当地挑着扁担进城售卖的农民一起,乘公共车进城。“通常要等一小时,公共车才会来。”学校宿舍房间窗外就是田野,在这样的环境里,海男写下许多中篇小说。《疯狂的石榴树》等代表作也是在这期间完成的。

绘画,另一条解决生命冲突的通道

2013 年秋季,海男开始画画。2014 年,在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的诗集《忧伤的黑麋鹿》中,她用钢笔和油墨画的 40 多幅插图广受好评。

从 20 多岁走黄河,到选择去鲁院上学,到放弃留京机会回昆,海男说人生中最重要的第四件事,是受聘于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担任特聘文学教授,学校还给了我画室。我原来在昆明师专租的画室很小,但这个很大。”

新画室在一二一大街,云南师范大学校本部。2015 年 6 月,海男搬了进去。与她原来在凤翥街那间装满太多画框和绘画作品的小画室相比,新画室清新明亮,让人愉悦。上午写作,下午绘画,海男开始了全新的绘画创作之旅。这个时期 成为她的绘画“高产期”。

紫色是海男的最爱,无论是诗歌还是绘画,她坚持对紫色的偏爱。她曾在诗中预言:“我会画出诗歌无法到达的色彩的另一边,我会利用余下时光中的紫色弥漫。”在画中,可以听到她体内灌木生长的声音,麦穗拔节的声音,莲花开放的声音,白云行走的声音……如海男自己所言:“在远方,菊花未凋零,白鹭飞过天际,野百合开得正热烈。”评论家

黄玲说:“海男画画,这是艺术梦想的再生,没有老师指导,只有命运之手的拨弄。”从诗歌到绘画,海男又开辟了一条解决生命冲突的通道。

“以诗立命,以画安身”

2017 年 6 月,海男在云南省图书馆展出了自己近年来创作的上百幅绘画作品。展览名为“色域与抵达”,展览现场,丹增、马原、洪峰、王祥夫、荆歌、黄尧、汤世杰、范稳等 30 余位当代重要作家、艺术家纷纷到场。

在“色域与抵达”个人油画展中,海男用绘画表达了她的感觉:取消的时间,在锐利的诗歌中向空灵的绘画过渡,看似捉摸不定的线条与色彩,却贯穿了诗歌的内核与肌理。简约凝练,朴讷晦涩,有着不落言筌的玄妙意境;灵动,纯净,人一靠近,它又充满撕扯的尖叫。

在某种程度上,诗的内核和绘画的内核,都是在追求艺术的自由与梦想之境,传达出创造者对待世界、人生的目光和视角。海男还认为,生命是一个冲突,写作和绘画也应该是解决生命冲突的一次次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