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这个有着吉祥寓意的地名,古今以来不止云南一处。在今广东阳江市西,曾有三国时吴置的安宁县,属高凉郡治;在今陕西绥德,曾有西魏置的安宁郡;在今兰州市西北,有安宁区。还有源自四川西南冕宁,流经米易、会理汇入雅砻江的安宁河。能作为市级的区划名,昆明安宁无疑是幸运的。
汉武帝元丰三年(前108年),这里置连然县,是西汉益州二十四县之一。前后《汉书》都载,益州郡有连然县。晋以后,属建宁郡,直到南朝齐隆昌元年(494年)改为安宁县。
早在西汉时期,这里就出盐,且专设盐官。《华阳国志·南中志》载,连然“有盐泉,南中共仰之。”也就是说今滇中、滇东、滇南、黔西广大地区,当时都离不开这里的盐。汉时盐铁作为重要的物资,实行公卖政策,官府经营煮盐,征收重税,控制民食。产盐之处设盐官,全国有三十多处,连然盐官即为其中之一。当时的益州郡治在滇池县(今晋城),连然归其管辖。益州太守也掌握连然盐井,作为巩固政权的一种手段。连然盐井由汉晋到唐宋,产盐旺盛,到了元明清时期,滷水渐淡。
至于连然改名的过程,痕迹很模糊,似乎突然间就切换了。“连然镇”近代也叫永安镇,1950年恢复为“连然”,后来又叫“连城”、“燎原”,1987年再次恢复称连然镇,好歹留了一抹旧时月色。深究“连然”的含义,亦多不可解,典籍中对此也一笔略过。有人说此地连着益州滇池,故称连然,纯属望文生义,连然又岂仅连着滇池一地?汉代益州,类似“母棳”、“秦臧”等县名,在汉语语境中也很难找到对应的含义。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安宁州条载:“初,东川罗罗阿宁者牵牛过此,牛舔地不去,取土得醎鹾,后掘地为盐池,因以阿宁名郡”,意即因人名得地名。但这或许是明人的臆说,很难经得起推敲。当然此地曾有阿宁郡的说法,但如上文所言,至少汉代这里即已产盐,牛舔地的事,或许从那时起就已每天都在进行。
唐以后,安宁成为重要的地名固定了下来。在典籍中,安宁称城,称馆,称镇,也称井。樊绰《云南志》屡屡提及安宁,它不仅作为一个产盐的大城存在,也是计量甲地到乙地日程的重要站点。安宁“城中皆石盐井,深八十尺。城外又有四井,劝百姓自煎……升麻、通海已来,诸爨蛮皆食安宁井盐。”这里说的通海不变,而升麻指的是今寻甸一带。因为盐及交通地位的关系,这里也是唐、南诏以及诸爨势力交互争夺之地。
南诏崛起前,这里是爨部的地盘。樊绰《云南志》卷四说, 爨“崇道弟日进、日用在安宁城。及章仇兼琼开步头路,方于安宁筑城,群蛮骚动,陷杀筑城使者。”那时西川节度使章仇兼琼意欲向今元江(古称步头)一带开拓,委派越嶲都督竹灵倩来筑城,不但动了爨部的“奶酪”,还因“赋重役繁,政苛人弊”,所以竹灵倩被杀。那三十多年间,爨氏、南诏、唐几方势力出入八九次。表面上看这是在争夺一个产盐的城池,实际上这是力量的改变以及矛盾的不可调和,导致格局的大变化。此后唐势力就此暂歇,而诸爨却纷争不断、剿杀不休,内力也大幅消弱。最终得利的,是来自洱海流域的南诏。有雄才大略的阁罗凤得到唐的支持,乘机消灭诸爨,占据安宁城,继而也进一步扩大了地盘,向东、向南大步挺进,最后也才敢于向日渐衰飒的北方势力叫板,乃至发生天宝血战。
在南诏雄起叛唐之后,阁罗凤在《南诏德化碑》中说:“安宁雄镇,诸爨要冲。山对碧鸡,波环碣石。盐池鞅掌,利及牂欢。城邑连绵,势接戎僰。乃置城监,用楫携离。远近因依,闾阎栉比。”这一小段文字,富含极大的信息量。安宁不仅产盐,也因为当时滇池的水位远高于今日,碧鸡关下便是水波纵横之所。汉代只在今昆明坝子东北的谷丰村附近设谷昌县。凤迦异建拓东之前,安宁地位更为显要,安宁城的历史也要比拓东城早得多。
大理段氏时期,分封贵族孙氏、袁氏、高氏更替,对安宁的争夺仍未停歇。明景泰时期,安宁“其井有四:曰大井,在盐课司;曰秀才井,在提举司;曰石井,在善政坊;曰大界井,即阿宁取土得之者。”到了清康熙年间,资源耗竭无度,只有新开的新河井在煎盐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地质局在安宁盆地开展钾盐普查,通过重力探测和钻孔验证,发现新的石盐矿床。于是几千年之后,滇中百姓依然还在得安宁盐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