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汁江的江水从古至今日夜不停地兀自向南流去，时而湍急如猛兽，时而娴静如少女，江水孕育出江畔彝族文化像江水一样源远流长。让我们踏着时间的脚步，走进绿汁江沿岸的村寨，去体味彝族文化的独特魅力。

当满山遍野的迎春花盛开的时候，绿汁江畔铜厂彝族乡碧多村的彝族群众就在正月初四这一天开始举行一种独有的祭祀活动——“跳哑巴”。

“跳哑巴”源于何时何事?碧多村有一块神奇的哑巴石，石上绘着哑巴公的神秘脸谱，让人浮想联翩……记得《红楼梦》开篇曾写道：青埂峰上有一块女娲补天遗漏的顽石具有灵气，后来被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携入红尘，投胎在金陵贾家，由此演绎了一段荡气回肠的凄美爱情故事。哑巴石又是哪位神仙遗失在绿汁江畔的灵石呢?哑巴石默默讲述着彝族先祖一个神奇的爱情传说。

很久以前，碧多村有一对要好的青年男女，小伙子勤劳勇敢，姑娘聪明美丽，可是贪婪的娥滴(国王)抢走了美丽的姑娘，勇敢的小伙子就追到了王宫附近寻找姑娘。在朦胧的夜色里小伙子吹响葫芦笙呼唤姑娘，姑娘与小伙子一起逃到山里，双双装成哑巴并结为夫妻，村民们吹起葫芦笙跳起舞为他俩祝福。娥滴知道后，便派人杀害了这对夫妻。乡亲们很悲痛，为悼念这对敢与娥滴抗争的青年，每逢正月初四哑巴夫妻被害这天，村里人就装扮成这对夫妻生前的模样，跳起他俩爱跳的舞蹈纪念他们。

斗转星移，绿汁江水依旧潺潺地流淌，碧多村瘟疫流行，禽畜几乎都死光了，人也死了不少，族长就提议设太平会，祈求神灵保佑村里人畜平安。族长认为传说中的哑巴夫妻敢与邪恶的娥滴斗争，也定能驱除瘟疫，为村里人消灾解难。于是，从太平会立会之年起就有了“跳哑巴”活动，立会日恰巧是正月初四。太平会还规定“跳哑巴”跳三年又停三年，从此，“跳哑巴”具有了祭祀和驱疫逐邪的作用。

神奇的传说让“跳哑巴”蒙上神秘的面纱，且听“跳哑巴”的传承人李德金的介绍：“跳哑巴”由祭神、起坛、跳哑巴舞、杀哑巴、吃哑巴肉、庆贺等六个部分组成，人员由太平会的“春官”组成，“春官”全为男性，主要人物是哑巴神，即哑巴公和哑巴母。“跳哑巴”的地点不得随意改动，所需道具必须在村中的哑巴石前制作。

又是碧多村迎春花盛开的时节，正月初四这一天，爱跳笙的人们都汇集于碧多村，小山村沸腾了。此时，跟随着“跳哑巴”的舞队，近距离领略云南傩戏、傩文化的神奇魅力。

浓墨重彩的装扮是傩戏的特点，哑巴神登场了。哑巴公由村里身材高大的汉子扮演，他戴的面具是一个用火草编织的挎包，挎包口朝下套在头上，挎包的两面绘上了传说中的哑巴公面部形象，挎包外底部的两端各插着几根野鸡尾翎，身穿一件用棕片缝成的蓑衣领褂，手握一根长约60公分的细竹竿，作驱邪赶鬼之用。哑巴母则由一男子男扮女装，其穿着打扮跟当地彝族妇女差不多，手持一扇棕叶，作驱邪赶鬼之用。其他表演人员着常服，有吹葫芦笙、弹月琴、吹笛子、提牛神牛栏道具、提肉烧香、唱“阿哩噜”的乐队和演唱者共14个人组成。

天渐渐黑了，“跳哑巴”开始了。人们在村西头一块平缓的地方祭祀春神，祈求春神保佑五谷丰登;在村东头的哑巴石前起坛，用酒祭献四方天地神灵;在每家每户的堂屋里跳哑巴舞，祝福主人家过个太平年;在村东头偏北的山道边杀哑巴，烧掉烂蓑衣，表示恶魔已随之而死;在村中的大晒场上，春官们用大锅煮哑巴肉，分给在场的大人和小孩，每人三块，就是吃哑巴肉，保佑四季平安，身强体健。

吃过哑巴肉，就开始隆重的庆贺活动。撤去方桌，大家开始围在一起跳起葫芦笙，庆贺村中驱疫逐邪的胜利。随着乐队演奏的各种曲子，人们跳起不同的舞蹈动作变化着队形，歌舞达旦。

到了正月十五，马樱花盛开得像火一样红的时候，绿汁江畔绿汁镇木厂村委会白沙坡村的彝族群众就开始跳“虎掌舞”。

“虎掌舞”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很久以前，正当白沙坡凤山上的马樱花盛开的时候，有两只老虎从大理来到绿汁江边，湍急的江水使老虎无法继续前行，老虎就转回到白沙坡村南边景色秀丽的云盘山上。老虎的到来避免了其它动物对村民、家禽和庄稼的侵袭及损害，从此，这里的彝族人民安居乐业，风调雨顺，六畜平安。村民们认为是老虎给他们带来了幸福和吉祥，于是白沙坡村民视虎为神，称虎为倮马，称自己是虎的后裔。为了感谢这两只老虎，也为了祭祀祖先，白沙坡村民就按照虎的习性和爱好，模仿老虎的动作跳舞蹈，创造了“虎掌舞”这种图腾崇拜的祭祀舞蹈。

白沙坡村的村民介绍说：“虎掌舞”俗称“老虎笙”，又叫“跳老虎”。一般是每年正月十二至十五日举行，现在主要是在正月十五日举行。“虎掌舞”由18名男子表演，有请山神、扮虎、跳虎、送虎、吃虎肉、庆祝活动等六部分组成。

正月十五又到了，火红的马樱花染红了白沙坡村，小山村变成了一个花团锦簇的巨大舞台。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走进白沙坡村，跟随虎队去领略这神秘的“虎掌舞”。中午，神秘的祭祀舞蹈徐徐拉开序幕。村里的领头人带领全村每户一人到后山的神庙请山神，献上村民捐献的三牲醴物，“求山神保佑大家好脚好手，平平安安!”

夕阳西下，扮虎者到村子后面的土主庙装扮。只见领头即山神扮成老人模样，头戴草帽，身披长袍，手拿响铃，肩扛竹竿，竹竿上挂着宝葫芦。扮猫者头戴草帽，把面部和手脚用黑颜料画成猫的花纹，乖巧又狡诈。扮虎的男子则是赤裸上身，将毡子披在身上作虎皮，用棕叶将头上和身后的毡子捆扎成老虎的耳朵和尾巴，脸部和裸露的胸部、手臂和腿部用黄、白、黑三种颜色画成老虎花纹。另有5人用钹、锣、腰鼓、羊皮鼓等打击乐伴奏，衣着打扮与引舞者相同。村民告诉我，扮虎者是虎神的化身，不能随意跟虎神讲话，更不能被老虎的尾巴碰着，这样就不吉利了。

夜幕降临了，白沙坡村更增添了神秘感，只听见夜色中传来山神威严的声音：“请注意，老虎进家啦!老虎耍一耍，家家门前耍一耍，金银财宝耍进家，五谷禄米耍进家，平安顺利耍进家，疾病瘟疫耍出去，灾星八难耍出去”。跳虎队依次在各家院子里围圈跳起“虎掌舞”。

夜色更浓了，跳虎队来到村子的广场上，乐队演奏起来，舞蹈队跳起来。且看山神威严地在“老虎”前面引舞，装扮成老虎的男子们和着鼓点，用身体表达着一种神秘的祈盼：“虎拜四方”、“虎穿花”、“虎翻身”、“虎解手”、“虎花笙”、“虎挫身”、“虎玩耍”、“虎合脚”、“虎种田”……每个动作都惟妙惟肖。在舞蹈过程中，还演唱表现二十四节气等农事活动内容的24虎令词，演唱曲调以当地彝族小调为主。舞蹈在于告诫村民：一年之计在于春，过了正月十五就进入春耕农忙季节，各家各户要按节令栽种各种农作物。

舞蹈结束了，全村人按习俗把老虎送至村东并煮老虎肉吃，表示各家各户的灾星八难已经被老虎驱除。

最后，庆祝活动开始了。在月琴和笛子的伴奏下，踏着散发着清香味的松毛，本村和邻村的男女老少上千人围在寨子中的广场上跳“老虎笙”，大家边唱边跳，通宵达旦。

白沙坡村自清朝开始跳“虎掌舞”，延续至今已百年有余，是彝族先民虎图腾崇拜的传习，有很高的人类学、民俗学、历史学价值。“虎掌舞”是一种祭祀性的仿生舞蹈，被称为中国彝族虎文化的活化石。

到了农历二月初九，绿汁江畔铜厂彝族乡芭蕉、里士和碧多村委会的彝族群众就会举行隆重的仪式庆祝“二月九”民俗节日，又叫“过小年”。

“阿老表，来跳脚，跳脚好玩呢，昨晚上你说好掉，你要来呢嘎……”是热情洋溢的彝族歌声召唤着我走进绿汁江畔的彝族山寨，去尽情感受彝家独具魅力的“过小年”民俗盛会。初春的早晨，置身于彝家山寨的高山之顶，鸟瞰四野，但见云海茫茫，仿佛置身于洪水淹天的远古岁月，感受着世界洪荒的时刻，在恍惚间，寻找着在洪水中漂浮的葫芦和葫芦里的仲牟由……

火塘是彝族人传递文化的场所。彝族一家老幼，常常围火塘而坐，叙天伦之乐，听长辈讲先祖的神奇传说，就这样彝族悠久的历史文化在不知不觉中传承下来。我们围坐在火塘边，喝着彝家酿制的甘甜米酒，听彝族老大爷讲述“过小年”的传说：

“汉武帝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派巴蜀兵击灭滇王同姓部落劳浸、靡莫，迫使滇王归附，建益州郡。但摄于地方政权的传统势力，仍授滇王王印，由其仍旧统辖当地彝族各部落”。滇王建立了严格的租税制度，横征暴敛，彝族群众忍无可忍，在彝族族长的带领下奋起反抗，于除夕之夜杀死敌首。当时满地鲜血，聪明的彝族人就用厚厚的绿松毛遮盖住满地的鲜血，在绿松毛上尽情欢庆，通宵达旦还未尽兴。族长就决定在农历“二月九”这一天补过除夕，也叫“过小年”，以庆祝彝族群众翻身当家作主。从此，铜厂乡的彝族群众就用“踏歌”的形式纪念这次胜利，代代相传，形成固定的节日。

节日的村寨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按照彝族祖先延续下来的规矩，一大早，村民各家各户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在家里祭拜祖先，请求祖先保佑四季平安、五谷丰登。然后大家共同装扮寨子：迎宾的大门用绿色的树枝装饰起来了，村子里的大晒场上空彩带飘起来了，大晒场地上绿油油的松毛铺起来……只见男女老幼都穿上节日的盛装，人们走村串寨，探亲访友，互相拜年，其乐融融。

隆重的宴席安排在下午。

唱敬酒歌，喝拦门酒是彝族最高的礼仪。身着节日盛装的彝家姑娘组成的迎宾队伍整齐地站在村口大道两旁，唱着“酒歌”喜迎八方宾客。彝家阿妹捧出一杯杯香醇的米酒，敬献远方的客人。喝一碗彝家的美酒，心就开始沉醉了。

夕阳西下，晚餐在一阵响亮的鞭炮声中开始了，敬酒仪式也就开始了。“阿老表端酒喝，阿表妹端酒喝，阿老表喜欢不喜欢也要喝，阿表妹喜欢不喜欢也要喝……”当好客的彝家阿妹们端着满满的一碗酒，唱着地道的原生态的“酒歌”向你敬酒，在热辣辣的兴奋中很快就陶醉在其中，主人和客人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晚宴渐入佳境。于是，客人醉了，主人也醉了。

正当主客饮酒正酣之际，晚会已经拉开了序幕，远乡近村的群众把村子里的大晒场围得水泄不通。村民们自编的舞蹈表演开始了。

一起观看节目的彝族朋友告诉我：按照村寨里彝族人的传统习惯，无论是节日或是婚嫁，篝火晚会跳葫芦笙，称为“老调”，所用的乐器是笛子、葫芦笙、三弦，但年轻人会跳的已不多了。随着社会的发展，现在篝火晚会首先跳“老调”，即12点以前先由长辈跳葫芦笙，12点以后再跳“新调”，由年轻人跳左脚舞。“过小年”后，就进入农忙季节，一直到火把节期间，不允许进行舞蹈娱乐活动。

说话间，欢歌笑语把晚会推向高潮，熊熊的篝火点起来了，悦耳的弦子弹起来了，彝家的调子唱起来了，仿佛是久违的默契，大家不分民族，不管是否认识，很自然地手牵手、肩并肩，围成一个个几十乃至上百人的大圆圈，欢跳左脚舞，彻夜狂欢。

令人欣慰的是，彝族文化得到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1992年，李贵良先生曾根据“跳哑巴”编导了彝族民间舞蹈《跳哑巴》，参加第三届中国艺术节展演，同年随《跳云南》剧组赴北京、天津等地演出。2006年，“跳哑巴”和“虎掌舞”均被玉溪市人民政府列入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名录。

来源 易门文旅

责编 李舒琪

审核 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