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魂路图 诗意轿子山

云南是云上的国度

昭示着自然之美、人文之美、

万物和谐的灵动之美。

这片大地的浪漫

也成为诗人们艺术创作的源泉,

这个秋分时节,

让我们拥抱它的诗意。

诗人简介:

胡兴尚,文学编辑,诗歌见各杂志报刊及各年度诗歌选本、诗历,现居昆明。

“云南是我的地缘和诗意栖居地,它的高原和大山一度把我围困在诗意的神性中心。”

诗人推荐目的地:

我的故乡在滇北轿子山下,这是我推荐的理想诗意栖居地。轿子雪山是一座直到本世纪初才开始逐渐开发,坐在我家门口就可一览其全貌的圣山。关于轿子山,有太多神秘的传说,一线天,傲骨林,天池,杜鹃花海,日出,雪景,冰瀑,集全世界所有雪山之景于一身。

山水魂路图(组章)

一线天险

天空楔入悬崖的部分,圆润,明澈。柔润和冷硬,各执一词。有时候,你悄悄退出铁石心肠的一角,刚好安放别人的温柔。

石头之褐和天空之蓝,糅合,交融,整个人间便柔软了下来。

如果石头执意想要把天空刺穿,天空一心想要把石头覆没,天空会不会破碎,悬崖会不会即刻崩塌?

崖下有一平旷台地,刚够孤松侧立,白云歇脚。往上,是壁立的石阶,必须借两侧的铁索和云影,方可拾级而上。

同行者于石阶半途坍败而坐,迷乱不堪,我们刚好处于悬崖和天空的妥协中,它们因为彼此知退却的隐忍而阔大,相安亿万年,互为永恒知交,老鹰和岩羊相安无事,白云和草木相扶共生。

无论是撕下来的悬崖,还是补上去的天空,都是高原的心腹之地,灵魂之所。从底部到顶端,近乎垂挂而下,先前徒手凿开的石窝,已换成规整的石阶,两边有牢固的扶手和挂在悬崖边的铁索。

尘埃到天空的距离,不过是,一些荒草,一些残雪,一些不屈服的战战兢兢,一些对自我的极限征服和挑战。

我们到达四千余米的山顶,极目四眺,山河之迢迢,不过止于脚下的一缕烟霞,半点雪意。

傲骨残林

生命集体退却,呈斜风和浮云之状。

四千余米的崖顶,开阔,平旷,众山小,余脉一如泥丸。从它们干枯的表皮,已辨不清树种和材质,身形佝偻,枝干盘虬。

以死对抗扑面而来的风雪,这片枯而不倒的林子,傲骨铮铮。

它们默契地低垂着头,再高的山峰,都是母体的大地;再猛烈的雪暴,都带不走脚下的尘埃。

它们向着悬崖,背对身后迫近的虐杀和凌辱,相差一分半毫,便可纵身而下。冰冻,雷击,数载连续大旱,都足以让它们诀别人世。

各路仙家纷纷来下,多么好,傲骨林中,他们倚附,驻足,流连浮世,一响贪欢。山顶有纵歌瑶池,山顶的清风是旷世雅乐,山顶的落日是阔大的黄金圆盘。

残特指停滞的生命形态,残是缚石涉汲的愤然决绝。它们紧扣悬崖,以顽石之韧坚守一方山头,笑傲冰霜。

针叶给风,皮肉给刀子,唯骨头留给四千米的高原。

不枯,不倒,不坍败,悲声有多空洞,山河有多亘古。傲骨林,老鹰的断翅,天空的鱼骨,大海在山头滋养着木质岛礁,它们硬过火焰和浪花的覆没。

就这样守住人间往天空之门,挡住懦夫和小丑。

傲,乃生而得之。

天池玉鉴

高原之眼。四千米高的草甸中,遗落的天空一角。

永恒清澈,收纳雪花和云影。在雪山之巅,它是天宫背向大地的窗棂,是雨水之神慈媚的眼珠。

历经跋涉,只为拜倒在池畔,借湖心的柔波淘洗一身的疲累和烟火气息。

风起处,青玉肌肤顺势微微隆起,搏动着半壁含羞的浅笑,方知巍峨大山亦有一颗绝代痴情的玻璃心。

云揉碎在水中央,包裹着祈福的钱币,一水的金币和碎银。水花不语,它包含太多呓语和痴笑。

一池水,一地野花,一阵松风,一方静谧。

玉面微澜。

导游反复重申:除了钱币,不可掷外物于水中,不可净手和解渴。否则,阴云会断你归途,雹击会取人魂魄。

据传昔日有一异鸟立于水边高树,每每叼取垂坠水面之枯叶,日出作,日入未息。

高原,山水一隅,定住有神仙。瑶池波动,霓裳羽衣,清风明月在案,手执琉璃觥筹,云中一日,人间逾千年。

千古事,留清白;天池水,如玉鉴。

云海微茫

四季风雷动,十里天不同。

在山脚,我们称其为罩子,形象逼真。它从山脚有溪流的地方慢慢升起来,一袭白衣,罩住人间的时候,清霜冷冽,冰风刺骨。

它替大神到河中取水,抱团背着雨珠,赋形于虚浮颗粒。

当地人说,它在冬天叫冻雨,它能一整天锁住清晨的月亮,冻住午后的太阳。大一些的,湿人冷面;小一些的,沁人肌理。

它罩住溪涧,罩住山川,罩住乡民们离开后空出的荒芜,罩住回荡在院子中哀怨的牛嘶马叫。

四千米的雪山之巅,它铺于脚下,连缀着十万大山。微微隆起的地方是大小山尖,每座山尖下有九尺神灵,众神合力撑持着荡开的白色大氅。

红日在云海边腾跃,起伏隐没。

白色是最持中守正的,它抹掉众山,抹掉残缺,抹掉逆向而起的旋风。

而人世大同。

众仙在白色的波涛中浣洗着隔夜残酒和白日梦魇,驾着太阳的车撵,激荡风雷。

无尽的白铺展开去,潜藏着波澜,置于浮世之外,白云的桃花送走白云的流水,白云的夜阑笼罩着白云的风霜。

云海微茫处,成败已如虚。

落日浩荡

染匠之手托举着落日,隐匿于高天之蓝,手挥一挥,山河便呈五彩祥状。

四千米山巅附身下视,万千峰峦参差复平缓,村庄疏落。此刻有神下界,掀开薄如丝绢的云被,川野氤氲着蛋清状的山气,群峰如沐秋光。

落日尽得安详。

归鸟逐日,向着西下的余晖。

极目四界,有地气汹涌而起,最高的山若孤岛,飘忽无向。点缀于群峰之腰的大小村庄,若浅底五彩顽石,若云中悬浮鹰阵。

落日要收回一天的羁旅和浪荡,连同它揉碎在车撵中的细碎霞光。

置身山巅,卧于崖口,数株茅草举着浩大的天空,落日是枝叶上跃动的火球,微温,慈眉善目。

黄灿灿的向晚,抵消了青幽幽的午后慵懒。

一口气,一抹夕光,若置换了枯残血肉之躯,瞬得鼎立天地之精气。

落日浩荡,它携带的秋潮染透了山野,青红紫绿,一排一排金币隐入天边。山无棱,天地在做最后的开合。

此刻,人如砂砾,深深沁进乾坤之蚌,咬合,磨砺,吸血吐骨,自成珠玉。

我们是我们最后最后的敌人,消磨着自己的荒旷苦岁。

胡兴尚  刘珈彤 文

刘珈彤  邓斌  张昊  怀彪云 图

责编 刘榕杉

审核 马永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