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行者的唱词——帕男的行迹及诗境

二月下旬,帕男在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诗歌创作研讨会。白庚胜、曾凡华、石一宁、李晓东、何向阳、吴思敬、李少君等一众名家的加持和好评,让我非常惊讶。作为文友,我知道担任楚雄州文联副主席、《金沙江文艺》常务副社长的帕男早已著作等身,先后出版了30多部作品,印象中以散文和报告文学见长。诗歌能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出乎我的意料,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作为文友的我对帕男的关注不够。连日来,我阅读了帕男的数百首诗歌,对作为诗人的帕男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客观讲,他在诗歌创作上的成就是远胜于其它文体的创作。

一边读着帕男的诗我一边在想,帕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常说文如其人,可偏偏帕男不是这样,越熟悉越让人费解。我曾笑言帕男作为湖南永州籍瑶族人,跑到云南彝州楚雄抢饭碗来了。他却一本正经的说,我现在可是地地道道的楚雄人。从本质上讲,他说的也很对。他现在毕竟是楚雄州文联副主席、金沙江文艺杂志常务副主编。将帕男定位于一个孤行者,不意味着他是一个一意孤行的人,更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孤独或者不合群的人。生活中的帕男是一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说话大声武气、交际爽快豁达的人。将其定位为孤行者,是我对他孤独行走的人生旅程和特立独行的诗歌取向的认知。

还是让我尾随着喧嚣 步入宁静            

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 抱守初衷            

从异乡出发 一个人 早已习惯了孤独            

亦如山巅上的那棵小树 连杂草也远远地迁徙            

到城市 甘愿作为摆设          

这是帕男早年的诗,他的孤行始于诗歌之前。生于湖南永州瑶族乡村的帕男家境贫穷,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回乡当了农民,直到恢复考试制度后才重返校园。高考落榜后,帕男不得不到一所专门招收落榜考生,而且没有学历的私立大学读书。这所地处深山,只招收几十人的大学,是全国办学条件最差的大学。在昏暗煤油灯下,帕男竟然写起了诗歌,名气一天天从小报小刊的字里行间升起。

争执是最有意义的  他们会不分时间  地点  场合            

语言粗俗的程度仿佛是诗  有着这样广袤的舞台只在少数            

自从我离开村里  我的舞台就消失了  转而无休止的肚皮官司  忍着            

你不能骂娘生的  把别人的娘都骂了  明天怎么喝酒            

何况  我的一亩三分田  早就没收了  唯一可冀望的            

到别人的田边回味          

人生的孤行将从此随诗歌一道。1985年4月,帕男凭借一身诗胆,只身前往“百里车城”的湖北十堰闯荡。身份虽为记者,却以诗作旗笔耕不止,因佳作不断,被誉为鄂西北杀出的一匹“诗歌黑马”。风生水起之时,帕男在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情况下提出了辞职,再次选择了孤行,他相继去了湖北襄樊、江西南昌,都是铩羽而归。因私立大学的文凭不被承认,他还去找了江西省委书记,被值班警察挡在了门外。忧郁之下,帕男去了著名的庐山秀峰,在诗仙李白千古绝唱的诗作“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观瀑台前,他感到了一丝挫败。“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观已不复存在,那纤细的瀑流分明就是壮志未酬者的眼泪。诗仙李白的使命是寄情山水歌赋诗情,而自己眼前更重要的却是疲于奔命求索生机。每去风景名胜,帕男都要创作出不同风格的诗作,而这次绞尽脑汁也没能写出一个字。在穷困潦倒中,帕男又辗转广东的广州、惠州、东莞、江门等地,这些前沿城市,无一例外的拒绝了这个豪情满怀的诗人。也因为无钱补票,帕男还几次被无情的赶下了火车。

人生无法预设,没有人会知道明天将要发生什么。当时的帕男,已经穷得只剩下诗了。经好友引荐,已经习惯于孤行的帕男还是怀揣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赶到了云南楚雄。美丽的彝州楚雄,与故乡永州瑶族地区何其相似,且不说地貌上山峦叠嶂,诸峰环拱,谷地错落,溪河纵横的秀美,民族地区的风物、文化以及人们的良善,也极具同质性。来到楚雄的帕男依然选择了做一名记者,一干就是23年。之后相继担任报社主编、文学院院长、传媒公司总经理、州文化局副局长、文联副主席,也下过乡扶贫。除了本职工作屡次受到表彰奖励,以报告文学、散文、诗歌为主的文学创作一直没有间断,数、质量也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增长势头。在帕男出版的30多部作品中,诗集就占了12部。

迄今为止,帕男创作诗歌4000余首,如此高产,诗界少有,被评论界称为“中国诗歌发展绕不开的一个符号”。帕男以自身影响力,促成社会有识之士与诗歌联袂,从2004年举办首届“我与春天有个约会”主题诗会开始,已经举办了14届。帕男创办的民刊《37度诗刊》,坚持“先锋为主,包容不同”的办刊理念,已经跻身全国最有影响的“十大诗歌民刊”之列。著名文学评论家苗洪跟踪帕男研究6年,撰写了《一个瑶人的圣经·帕男诗传》、《中国诗歌的通古斯大爆炸与告别韬光养晦的帕男》两部专著和150余万字的评论。著名作家聂茂也为其撰写了专论《文学场域中的民族书写·帕男论》。40多位评论家对帕男诗歌展开评论,这样如此密集、长时间持续评论的现象在中国诗坛也极为少见。

“帕男诗歌中的智性因素比较突出,这使得他没有沦为廉价的抒情主义诗人,而是通过诗人的经验、见识、知识以及智力等因素提升了诗歌的能见度和包容力,体现了一个诗人的襟怀和视野。值得强调的是,帕男并不是一个经验主义的写作者,他的诗写到今天仍不缺乏感性、超验和想象力的成分,没有陷入日常经验和写作经验的双重牢笼之中去。”这是著名诗人吉狄马加看了帕男近期推出的《帕男诗选集》6卷本后的评价。虽还未拿到《选集》,但通过这些日子的大量阅读,我也有着与吉狄马加大致相同的感受,特别是帕男将诗歌娱乐性与文化性的分离而大胆尝试的“冒险”,更能感受到诗歌中彰显和流淌出来的特立独行。诗亦为歌,这分明是帕男快意诗海的和美唱词。

水不需要恋爱            

水不需要结婚            

水受孕了            

水生产了            

水的儿子  还是水            

水没有前世今生            

水雌雄同体          

这是帕男的诗歌《水,雌雄同体》,风格如此怪异,却昭示哲理,读着非常过瘾。帕男的诗在长短上也是天差地别,有的特别短,短到只有几个字。如《我们》:

你是一口井            

我总是恨绠短汲深            

再如 《人际》:            

迎面阳光            

背地阴            

初读,认为此人在故弄玄虚,卖关子。想想他是特立独行的帕男,试着在他的个性中去品去悟,定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些短诗,冷峻中闪着寒光,明快中透着温暖。帕男有些诗也特别长,如《大梦西部》,就达1500多行,即便当小说读,也意犹未尽,这是帕男丰富和多维的架构能力,也彰显了他充盈和饱满的叙事功力。



李兴 文

责编 代汪媛

审核 华芳